总该为秋天写点儿什么,不然对不住这般人间好景致。
或许就是在我没有留意的某一天,行道树的颜色悄然改变。夏天的时候那恣意生长的翠绿绿成一片海,风儿一吹哗啦啦地响,阳光就那么耀眼地贴在毛茸茸的叶面上,让人觉得生命永远不会老去。可是世事总会变化呀,若没有变化,该多无趣。转眼间银杏叶最先从夏日里走了出来,一整棵一整棵地披上黄衣,仿佛浸透了秋日的阳光。我私下以为银杏的叶子是诸多树叶中最美的一类,像折扇,也像裙裾,小巧玲珑,惹人欢喜。总结一句———银杏叶有女性的特质,典雅温柔。也有柔弱的枝头不堪重量,老去的叶子一一坠落,铺了满地。踏过那些变黄发脆的身躯,能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海苔般松脆,让人想起它们曾经饱满多汁的好时光。银杏树的果实,在我的家乡我们叫它白果,深秋了,没来得及被摘下的白果从枝头落下,星星点点洒在草丛里。小时候妈妈常叫我捧一只大瓷碗去树下捡白果,捡回来晾干,做白果炖鸡。白果炖鸡是一道家常名菜,我最中意。每个弥漫着白果炖鸡香气的傍晚都让人兴奋不已,我黏在厨房里不肯出去,眼巴巴地守着砂锅冒出的热气。如今再看到躺在草丛中的白果忍不住伸手去捡,却又忽然想起已是身在异乡,吃不到妈妈亲手做的白果炖鸡。遗憾地咂咂嘴,有点儿想家,但是并不伤感———这么美的季节里绝不可伤感度日,平白浪费了好时光。
秋日的天空也好看。晴朗的中午挑个临窗的座儿,读书累了就抬头看看窗外、看看天,人家都说“秋高气爽”,秋天的天空确实分外高远,分外清朗。纯净澄澈的蓝啊,像满满一玻璃杯苏打水,偶然飘过几团白云,像美人踩过蓝绸留下的香粉屐痕。这时捧读辛弃疾的词再好不过了,天宽地阔,心也辽远。
读书的时光总是易逝,室内的光线渐暗,灯亮起来了。走出图书馆,迎面与漫天绚烂的晚霞撞了个满怀。此刻的天空可真是瑰丽啊,红的、橙的、粉的、紫的,这边一缕,那边一缕。日落红的天空仿佛一块华美的绸纱,晚霞就是巧手的绣娘刺上的花。驻足流连,不过一会儿那霞光的范围开始慢慢地缩小,颜色也逐渐变浅了,紫红变成了深红,深红变成了粉红,又由粉红变成了淡红,最后消散了。金色的霞光犹如一只神奇的巨手,徐徐拉开了柔软的帷幕,湖面上豁然开朗了。夕阳熏细草,江色映疏帘。不见了夏日里郁郁的荷盖,秋天的小蠡湖更加清朗开阔,夕阳的余晖一半化作湖边芦苇的金衫,一半洒落水中,融进了小蠡湖的清波。
看过了天空,就在晚风中走一走吧。走到街角水果店门口时折进去,秋天应当有柿子和石榴,才不觉得遗憾。柿子一定是吸饱了秋日的阳光,才拥有了那么甜蜜金黄的汁液。唇齿间的甘甜滋味久久馥郁不退,秋日胜春朝,天凉好个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