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梦:我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坐在地板上。满地是五颜六色的积木,我正垒搭一座辉煌的宫殿,那宫殿越垒越高,当我将最后一块积木放上顶尖时,刹那间我飞升起来,那地板成了一块飞毯,载着我直冲云霄。随我飞升的还有那座愈发颀长的宫殿,当它刺破云层触碰到太阳的一瞬间,阳光像碎金流银一般闪烁着倾泻而下,犹如壮观的瀑布迷晃我的眼睛。
人家问我,那宫殿究竟在哪里,我毫无犹豫地答道:在云端。
来外地读大学,是我三个月前的决定。现在,有时一个午后的瞌睡,泪就湿了眼睛,忧郁笼罩全身。什么是乡愁?这大概就是了。但我深知,所有的决定都是不回头的“卒”。卒子一过河,或动或静,都没有回头的路。风和水,这些没有形状和固定的方向的东西最有力量,充满无限可能性;而山川和大地,总是呈现出被征服和承受一切的姿态。赫尔曼黑塞在诗作中说,忍受孤独,在高高的星星下,与自己的渴望为伴。而我说,在无刻不散的乡愁中,做无限的自己。
暮色四合,我自己是能看到的最醒目的所在。世界挤压至我幽暗的窗口,我成为一切的远方,成为宇宙大树的末梢。独坐陋室,独守一块光斑,这个最具体的世界微缩景观,多么适合体验世界的全部与整体。
爸妈,我不能永远牵着你们的手去认识世界,我得自己去发现。你们可以说:“孩子你慢慢来”,可快快地放手或许也是必要的。我知道这很难,但如果你们记得我们儿时的甜蜜时光,如果你们知道你们在我心中位置或许就会容易一点。在我驶向大海远走高飞之前,我会欢喜地在心里藏个住着你们的小城。
荷尔德林曾言:“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但如何诗意,又以何栖居在大地上?母亲说,生活就是这样,有喜乐,也有悲苦,有顺处,也有绝境,如果只有其一,那不是生活本身。母亲也说,我们要安心地过好每一天。凭内心的信念、理想、诗意、对自然的达观以及人类彼此的关爱与扶助,我们岂能辜负每一次可以看到的日月星辰。
假期很短,当我乘坐的航班在飞往江南的万米高空中,我看那茫茫的云海,五色斑斓,金光万丈,那座我曾梦到的气势恢宏、雄伟壮观的建筑就在眼前,云层中,云端上,一边升腾一边变幻。此时,我仿佛听到了鼓乐齐鸣,百鸟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