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的夏日假期,总要出一趟远门打发时光。内陆的孩子向往大海,于是这一次又约上朋友到了海滨。顶着酷暑徒步打卡众多景点,走马观花般拍照纪念,汗水早淌下一层又一层,已全然不知是旅行还是修行。
入夜后有人提议去海边吹吹风,无意中发现了附近空旷寂静的小沙滩。海面在平静下汹涌着,海水镶嵌着浪花织就的银边,被月光轻柔地吻了一下又一下。浓雾层层弥漫、漾开,像是为天上的夜明珠笼上一层薄薄的纱,欲说还休。我的脑海中忽而出现“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尽管这不是江河而是大海,但波澜壮阔之景何曾相似。
带着湿意的海风酥软了四肢,让我想起幼时的夏夜,山间晚风也是如此温柔,和外婆的摇篮曲交织,凉意徐徐。
酷热的夏季里,没有空调的乡村比城市还要凉爽。月升日落,外婆家的前院还弥漫着饭菜留下的香。大人们忙着收拾院中的碗筷,而我吃饱喝足,早已靠上藤椅轻轻摇晃。老屋子古风朴朴,在夕阳的映衬之下,静静矗立,端庄神秘。渐渐地,最后一点日头也在群山中消失不见,朦朦胧胧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群星的踪迹也清晰起来。
当时虽然年纪小,却也在家人的逼迫下囫囵吞枣背了许多诗句,那一刻便清楚地明白了“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一句何等贴切。圆月高挂天边,透彻明净,群星在无边的黑幕上闪烁,银辉灿灿。知了依旧卖力嘶吼着,一阵阵忽高忽低的蛙鸣也不甘落后,外婆轻轻为我打着扇,夏夜的轻柔与绮丽总是这样让人无限遐思。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幼时的我日日沉浸在这样的美景之中,但也只能用双眼去发现,说不清道不明。因此当我中学在语文课堂上学到这首词,心中是掩抑不住的激动。脑海中的一幅幅画面复苏,耳畔也似乎风声重现。千年之后还能体味诗词中的情感,于我而言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体验,是难以言喻的由衷欢喜。长大后,除了静心寻觅美的心境难得,似乎总想着的也是如何与他人步调一致,涌向人山人海的美丽。
还未来得及让思绪飘远一些,耳畔便传来沙沙风声,将我拉回了现实。民宿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每当有风吹过,它们便漾起层层叠叠的绿浪,像姑娘摇曳的裙摆。绿油油的爬山虎,紧贴着墙面,它们羞怯又勇敢,用这样脆弱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向高处攀爬。
爬山虎这样毫不起眼的微弱生命,在城市一角顽强生长,却美成了我眼中的一道风景。夏夜的海边灵光一现想起一首诗,山风贴面时回忆起幼时的快乐……这些只是平凡生活的一隅,而非刻意勾画出的风景。但当我去听去看,便会发现,夏天本身已经美成了一首诗、一阙词,又何须随波逐流刻意寻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