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了好久会下雨,结果是个大晴天。
那日走访亲戚前,我去附近的水果店买西瓜,恍惚间看到一个绿外套包红T恤,西瓜一般的人。
我是认识她的,但也仅限于认识,她是我父亲那一辈里隔了很远的一个亲戚。正在我犹犹豫豫要开口打招呼的刹那间,她已经发现了我,冲我热情而真诚地招手,齐耳短发在风中摇曳,染着黑色指甲的右手伸进塑料袋子里拿出一个看起来汁水饱满的桃子。
三色俱全,可以召唤西瓜,哦不,召唤老姑了。我礼貌地叫了她一声,她把桃子递给我,和我简单聊几句,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说是老姑,其实并不老,只是辈分大了些。印象里她和我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却有许多像今天这样“萍水相逢”的缘分,我和她总是在意料之外的地点遇见,产生一段不痛不痒的对话。我第一次碰见她,是在那种有喷泉的市中心广场上,她当初还留着及腰的长发,在水柱边赤着脚试探,堵住出水口,然后收回脚,又忽的一下跳开,等水滴飞溅在面前。
我没遇见过这么爱玩的成年人。
风吹起来时,头发遮住了我的眼睛,我挥开来,再看过去,她爱人从不远处走来,陪伴在她身后,手里捏着一顶渔夫帽。
那时他还是健康的、阳光的,陪着自己的姑娘行走过匆匆而去的年华,后来因为突如其来的重病去了很远的天国。
之后我们又在许多地方见过,除却第一次的喷泉光景,令我印象最深的便是夏日公交车站旁,我等着车去看嘴里那颗一直作怪的牙时,她穿了一身粉色的衣服走过来,领着一群同样打扮的人浩浩汤汤和我站在一起。
“准备上哪去啊?”
“看牙。”
“哦”
车还没来,我又试探着寒暄几句,问她们的行程,老姑和我说,她领着排练的广场舞节目被评选了优秀,她要带着这些人去即墨参加总决赛。
我站在那里,看着手拿扇子风中笑语的一群人,不自觉手敲击着公交车牌下面的栏杆,说真好。
正如马致远诗中所说:“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春去秋来,花开花灭,人生极大的悲伤过去之后,她过得遍地阳光。
《真到了地老天荒》这文曾喻风华是指尖流砂,可她一直在花期。
我叫她老姑,但她并不老,是和我妈差不多大的年纪。而立之年丧偶,独自带着一个儿子长大。转身离开后,老姑即将开始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后人还在她身后捡起一个故事,看着她走过的那一条铺满星光的道路。
我一直觉得人生很多时候没有什么天生的意义,每个人都是执笔赋予自己人生意义的主宰者,而她的人生,就像一首散文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