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遗憾是不得不和春天离别,想独赏校园,却发现自己早已错过了那个樱花飞扬的季节;晚春的欢愉是和盛夏重逢,在不知名的清晨推开窗,总能惊异一片葱绿早已在清风里摇曳。沿着行道树,我走出校门,一路西行,最终来到一扇掩映于枝叶中的铁门前。门上木牌略显陈旧,其上字迹却如新刻般工整鲜明“长广溪湿地公园”,透着泥土和草根的味道。
记得有人说逛这个公园要和家人朋友一起才有意思,然而从进门踏上小径的第一步起,我便体味到,独赏公园也不失是一种浪漫。独自行于草木之间,更像是以虔诚的姿态,告别喧嚣,追寻散落在一枝一叶里的慢时光。
这里仿佛凝结了世界上所有的绿,却又不单调乏味。草色铺满了大地,那是一种浅鲜的青绿,翠绿欲滴,让人不禁联想到新生儿,用稚嫩的姿态,诠释生命的偶然和奇迹。葱郁的树木拔地而起,编织起了公园与外界隔绝的屏障,它们带着成熟的深绿,或耸立云端,或比肩飘曳,如同守护这片圣地的战士。远处的小山峦起伏,透过阳光和薄雾,它在视野里像是位须髯飘飘的老者,深居在层层屏障后,披着一件朦胧飘渺的纱衣,静默在幽静的光阴里。湖水清浅,却是绿得最复杂。它稀释了水藻的深绿,映射着苍穹的碧蓝,也融合了草木的色彩,远远望去,它甚至绿得略显浑浊,似乎是倒入了一墨缸的颜料,绘成的一卷绝美山水画,把万物有秩序地融入其中。微风掠过,这卷画便起了褶,泛开粼粼波光。
草木隔绝了人世的喧嚣,但并没有把人世的乐趣排斥于外。沿着小径向前,有情侣在长凳上并肩分享故事,有家庭搭篷铺布野营,也有孩童逐蝴蝶嬉戏。无论是河岸边,还是绿茵草场上,少不了人烟,也少不了欢声笑语。在这片土地上,人们和心爱之人一起举行着奇妙的仪式,唤回久违的快乐。
芦苇丛旁,我注意到一位小孩盯着水面微笑,他向我分享水中的世界是多么的有趣,他会被倒影中自己的鬼脸逗乐,会想象鱼虾之间的对话交流。我的内心顿时涌起一阵熟悉和哀伤。人,大概总能在草木之间,发现生活是多么的纯粹,乐趣来得多么简单。
时光走笔,草木一秋。草木也是我记忆里一块无法抹去的碎片,母亲对草木有着很深的感情,所以院里总是养着各种花草。儿时每一次花开,对我而言都是惊喜,把它视为草木回馈给我们的礼物,有一次甚至在日记里把在吊兰丛中找到的螳螂写成“乘风而来的信使”。后来随着学业越来越紧忙,我渐渐不再关注院里的那些花。从铺满爬山虎的高中教学楼里走出来后,我便很少沉下浮着的心,再次漫游于草木之间。信息和科技带来的满足填充了娱乐追求,但我仍感到若有所失。
也许,我已经在草木间找到了答案,我怀念的,是来自慢时光的坦然自得,是“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带给内心的治愈。
看尽人间烟火,总念草木山水。不妨做个旅人吧,去追寻散落在草木里的慢时光。